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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一生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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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,所有的光陰悄然遠去,在楚安城口中凝結成了短短的故事。但字字句句,俱是心上的悲喜。

“淩霄?我們班的那個小超人淩霄嗎?”聽究了楚安城所說的往事, 蘇微塵毫無印象,她亦十分驚訝。

楚安城點了點頭。

此刻的蘇微塵終幹了解了,為何那時候他的眼裏總有對她的厭惡。

因為他恨自己當年的移情別戀。他一直當她是水性楊花,轉身就可以劈腿的女人。

可是,自已怎麽會愛上淩霄呢?!

更奇怪的是淩霄也從末跟她說起過這件事情。蘇微塵實在有些想不通。

窗外大雨滂沱,亦如分離那一日般。楚安城有一瞬間的恍惚,緩緩地收回了視線:“後來就跟雜志報道的一樣,我去了美國的柯蒂斯音樂學院,很幸運地遇到了一位叫文潛的老師。第二年,我參加了那場肖邦國際鋼琴比賽....”

此後,就如同所有雜志報紙報道的那禪,他以驚人的姿態橫掃古典音樂圈,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。

十年之後,他功成名就,風光無限地回到了洛海。

不可否認,楚安城當年答應恩師文潛參加那場比賽,其中一大部分原因的確就是為了蘇微塵。他當時參加的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拿名次,他要讓蘇微塵知道放棄他是多麽錯誤的決定。她和小超人連替他提鞋都不配!那個時候,他對他們兩個恨得咬牙齒。 他的確是做到了!

他從大師手裏接過獎杯,所有的燈光聚集在頭頂的那一刻,他對著鏡頭緩緩微笑。很多評論人說他的微笑帶著一種決絕的高冷孤傲。

他們說得很對!他就是笑給蘇微塵看的。

他很想知道她有沒有後悔!後悔放棄他,選擇了淩霄。

再後來,很多演出公司爭搶他。在文老師的建議下,他加入了最好的一家。從此開始了世界巡回演奏,場場爆滿,所到之處,粉絲無數。

一開始,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:蘇微塵會不會看到這些報道呢? 她是不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呢?

他到美國最初的日子,就是用這種恨意來支撐他所有的不適應與辛苦。成名後,又用對她的恨意來扛住所有的壓力與疲累。

然而,日覆一日,年覆一年,他想起她的次數,越來越少了。尤其是最近這兩年,他忙得連軸轉,有的時候努力去想,都已經想不起她的臉了。

甚至在馬路上遇到肖似她的身影,他都已經波瀾不驚了。

楚安城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她了。

他一度是真的這樣以為的!

可直到再遇,楚安城才恍然明白,那僅僅只是他以為而已。

楚安城凝望著蘇微塵:“你一直問我,為什麽我這麽討厭你。我的回答你還記得嗎?”

怎麽可能忘記呢!他對她說:“我討厭的是我自己。”

楚安城說:“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。我討厭我自己。”

他討厭自己,明明知道她水性楊花的個性,可十年之後,居然還會不可自控地被她吸引。

再一次遇到蘇微塵,是在他回洛海後的第三天。那天,他途經某個街道,看到了轉角處的美麗花店,便心血來潮,買了一束白百合去拜訪周老師和師母。

那個時候的他,並不知道命運的巨輪,已經再一次開啟,再一次將兩人聯結在一起。

在周老師家的客廳,蘇時口中的“蘇微塵”三個字,如子彈瞬間擊穿了他的心臟。楚安城坐在沙發之上,卻仿佛靈魂出竅了一般,眼睜睜地看著她朝他走來——哪怕她濃妝艷抹,再不覆往日的清純美麗。但這個人,真的,真的是她!

是那個他曾經在夢中無數次想親手掐死的蘇微塵。

足足有半分鐘的光景,楚安城覺得自己如死去般,根本無法動彈。他仿佛在空中,冷眼旁觀著一切:看著她微笑著客氣地與周老師說話,與師母說話,含笑把眼神移到他身上。

但她的眸光根本沒在他身上做任何停留,她只是禮貌性地投來一瞥而已。她好似完全不認識他了。

楚安城也不知道怎麽的,只覺得胸口處先是躥起一股譏諷悲涼,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怒火。不過十年而已,她居然已經忘記他,忘記過往的一切了。

憤怒歸憤怒,楚安城沒有想過要怎麽樣,也沒有想過會怎麽樣。

畢竟也不可能會怎麽樣了!

雖然那晚回到酒店想起她濃妝艷抹的可笑打扮,楚安城就發笑。那個他恨足了十年的人,如今混到這個地步。

去他媽的只要你過得比我好。他才不是什麽聖人呢!見蘇微塵活成這樣,他是真真正正地開心快活!他高興極了。

對酒當歌,人生幾何?於是那一晚,他在酒店套房開了一瓶又一瓶紅酒。

然而在喝得酩酊大醉後,他站在一整片落地窗前,凝望著洛海的萬千燈火,卻怎麽也揚不起千斤重的嘴角。

十年了。他離開這個城市已經整整十年了。

為了世人眼裏的成功,他一路奔跑,從未停下來喘口氣。

可就在那個剎那,他發現他連自己為什麽要這麽一路奔跑都不知道。

楚安城只覺自己疲累至極。他第一次產生了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的念頭。

那麽多年的時光,足以顛覆一切。青春年少時的愛戀,所有往日的光陰,對楚安城來說已經遙遠得如同記憶裏的碎片,他也根本不想再去拼湊。

對於早已經散落天涯的兩個人,一切早已隨風消散。

他是這樣以為的。

他沒有想到會在自己的演奏會上再次見到她。這一次的她衣著得體,盈盈淺笑著坐在臺下。他一時竟覺得恍如夢中。

年少時,那些癡傻得叫人發笑的情話,他也曾跟她說過:蘇微塵,以後我的每一場演奏會,你都要坐在第一排,因為每一場演奏會我都是只為你彈奏的。

那晚吃夜宵時,在餐廳明亮的燈光下,他仔仔細細地打量她。十年光陰,她的容貌似乎沒什麽太大的變化,眉眼耳鼻俱是時光裏的舊模樣。

與此同時,他也發現了很奇怪的一點,她好像真的不認識他。

這並不是靠演就可以演出來的。

她每次望向他的時候,都是隔著距離的客氣,眼神平靜如枯井之水,半點別的情緒也沒有。那完完全全是對陌生人的態度。

本來安排要去歐洲度假的楚安城決定在洛海留一段時間。做這個決定的時候,倒真的並不是為了她。他只是為了自己。

只是他沒料到周老師會突然發病,會把蘇時交托給他。

當時楚安城腦子裏有個清醒的聲音一直在告訴他:快拒絕。你必須拒絕。但面對一夜間驟然蒼老的周老師,他實在是說不出口。

他願意教蘇時的另一個原因,是惜才。像蘇時這樣有天賦的孩子,若是基礎打不紮實,也就別提日後了。

除此之外,他根本不願意與蘇微塵有過多的接觸。

然而,隨著他一點點地進入蘇時與她的生活,他終於了解她為什麽會不認識他了。因為她失憶了。

她不知為何,丟失了過往所有的記憶。在她的腦海中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。

怎麽會這樣?!這麽八點檔的劇情居然活生生地發生在她身上!

這十年來,他那麽努力地想成為更好的人,想好到讓她後悔。可是卻從未料到竟是這種可笑的局面:他想在她面前趾高氣揚、耀武揚威,但她早已經不認識他了。

這種感覺就像一個人努力了很久很久,最後發現只得到了一個臭屁。楚安城滿心說不出的失落與不甘。

不過,似乎這樣也不錯。楚安城得知後的第一個念頭竟是這樣的,連他自己都驚訝萬分。

她不記得他了,對他如對旁人一般客氣恭敬。他完全用貓戲老鼠的態度在與她接觸。他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厭惡。

在蘇家教學時,他發現她的工作並不輕松,甚至連吃飯都很難準時。每晚回到家,眼角眉梢都是疲累。

而她的生活,似乎也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了。除了蘇時口中的“丁兄”外,根本沒有其他雜七雜八的男人。

可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,漸漸地又開始在意起她來。

小得僅容轉身的屋子,被她打理得幹凈整潔,溫馨動人。

她照顧花草時那一低頭的溫柔,她制作手工時的耐心與專心,甚至連她趴在地上跟地板“較勁”的模樣,他都貪戀。

看書、看電視到感動處會潸然淚下;看到乞討者一定會去給錢,哪怕他們這一日的飯錢還沒有著落;看到流浪狗流浪貓,總會愛心泛濫。

這個美好的蘇微塵不是早已經不在了嗎?

為什麽她給他的感覺還是如過往般單純善良呢?!

多可笑啊。當年拋棄他的那個人,他竟然還會對她產生莫名的感覺。楚安城只覺自己又可氣又可恨。

他明明是厭惡她的,想狠狠地推離她。可是他的做法卻偏偏相反,他得知她無處可去的時候,以蘇時學琴威脅她,讓她住進來。

讓她住進來幹嗎呢?楚安城自己也不知道。清醒的時候,他會罵自己:楚安城,你瘋了不成?但是,他如飲鴆止渴一般,完全控制不了自己。或許有的時候,他亦不想控制。

他內心深處希望她是美好如初的。但又時時期待著看看她何時會露出見異思遷的狐貍尾巴。

那樣近距離地與蘇微塵同居一個屋檐下,楚安城只覺自己是溫水裏頭的青蛙,好受又難受。

那麽一點點地接近她,楚安城發現自己又如同十年前般,慢慢地被她吸引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玩火***。他也試圖逃離,不止一兩次!

但是,每每失敗。嘗試過後,他只想更接近她。

他在聖誕節前落荒而逃,逃回了美國。但他在那邊心心念念的卻都是洛海,洛海的一切——還有她!

雖然他一再對自己說:“回去只是因為蘇時。不能耽誤了蘇時。”然而,這樣的謊言,卻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。

回到洛海後,聖誕節那晚,他冷眼旁觀丁子峰可笑的表演,怒火中 ’燒。他怒什麽、火什麽呢?丁子峰追她,跟他又沒半毛錢關系。

他卻似嫉妒的丈夫一般,狂吃醋。借了喝酒之名,為的就是給丁子峰點教訓。

然而丁子峰非但沒收斂,第二天居然還跟他宣示“主權”。他簡直要氣炸了。

還有那條圍巾,明明是她當年親手織給他的。她曾說過,這是她這輩子織過的第一條圍巾。他會留著那條圍巾,當初全然是因為恨意。那個時候的他需要一些實物讓他牢牢記住她的惡心。

他生日的那天,親自下廚做牛排給她吃。那晚他收下她手機套的錢,傻傻地裝作她送他的生日禮物。

他不知自己在做些什麽。但他知道自己沈浸在其中,不可自拔。偷拍事件,照片的曝光,令他知道—切都應該結束了。他準備離開洛海回美國。

若不是家裏進賊的事情,楚安城覺得自己應該早把洛海的一切放下了。他不會再一次泥足深陷。

但是,發生了就是發生了,沒有時光機可以穿梭回去令時光倒流。

楚安城清楚地記得那夜在飛機上接到保安經理的電話,說他家進了兩個賊,他全身的血液瞬間冰涼的感覺。他第一次意識到,蘇微塵對他還是如此重要。

那一刻,他想立刻奔跑到她的身旁,擁著她,保護她。後來,他也這樣做了。他牢牢地抱著她,全然不顧旁人好奇打量的眼光。

從那一夜開始,他決定讓自己盡力拋棄過往,對她好好的。

之所以會做牛排,還有蘇時說好吃到可以吞下舌頭的那個意大利面,是因為楚安城曾經答應過蘇微塵,以後他負責做飯,她負責吃就行了!

當年他曾經答應她的,那些年少時最荒唐的認真,如今的他都一一做到了。

可是,有關他所有的一切,她都已經忘記了。

所有的一切,不過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而已!

可縱然如此,他還是深陷其中,迷戀不已,不願自拔。他仍想伴著她,有一日算一日。

在他看到丁子峰與她相吻的那一刻,他瞬間便想起了她與淩霄的背叛。他忽然發現了自己的不可救藥。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兩次的人,這個世界上大概也就他楚安城吧。他毅然決然地再度離開洛海。而且這一次,他不會再回來了。他一定會忘記她的。在飛機上,他一再地告訴自己。

然而這所有的一切,他如何能對她一一說出口呢?

十年時光在兩人靜靜的凝望中流過。

“那後來呢,我們家怎麽樣了?蘇時是誰?”在楚安城的講述中,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過蘇時。

“我也不知道。但我唯一能確定的是,蘇時不是我們的孩子。”雖然他—度深深地期待過,但他偷偷去檢驗的DNA報告單卻否認了這個說法。

“餵,私生子,你給我站住!”鄭瀚囂張地帶著跟班截住了蘇時,“都說你爸是那個鋼琴王子,真的還是假的啊?”

“餵,私生子,大賽什麽時候收回你的那個獎杯啊?”

“真是丟死人了。把中國人的臉都丟到國外去了。”

“你才是私生子,你們全家都是私生子!”蘇時毫不示弱。

“媽的,還嘴硬。兄弟們,給我揍他。”一大群人擁了上來,將蘇時包圍在其中。

看來今天怎麽躲也躲不過了。蘇時索性把身後的書包一甩,準備幹架。忽然,只聽身後有個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過來:“看來有人把我以前說的話,都當成耳旁風了。”

鄭瀚回頭,顫聲道:“鋼琴王子楚安城……你……真是蘇時的爸爸?”

“是不是,跟你有關嗎?”楚安城不屑地回答。

“看來你把我上次說的話忘得一幹二凈了吧。既然知道我是楚安城,就應該知道我是楚天集團的誰!”

鄭瀚哭喪著臉:“我爸說你是楚家的三少爺。”

楚安城微微一笑:“恭喜你!答對了!”

鄭瀚說:“我走,我走還不行嗎?我保證以後看到蘇時繞道走還不行嗎?”也不待楚安城回答,鄭瀚識相地帶了兄弟們作鳥獸散。

“楚師兄。”蘇時飛撲上去,眼裏噙滿了淚水。

“傻啊你,看情況不對就跑啊。所謂三十六計,走為上計,知道不?還傻站著等人揍啊!”楚安城抱著他,故意揉亂他的發。

蘇時笑出了淚水:“我才不怕他們呢!堅決不跑,打死不跑。”

楚安城愛憐不已:“傻蘇時,走吧,蘇微塵在外面等我們呢。”

蘇時慢騰騰地在身後跟著他。走了數步,楚安城聽到蘇時輕輕地問他:“楚師兄,我真的是你和蘇微塵的私生子嗎?”

楚安城止住了腳步。他緩緩轉身,在蘇時面前蹲了下來:“蘇時,雖然楚師兄也很想做你的父親,但是,真的不是。報紙上那些都是胡說八道的。”

蘇時垂下長而卷的烏黑睫毛。良久,他輕輕地說:“他們說我是私生子,其實我半點也不討厭。”

楚安城再度將他擁在懷裏,心疼道:“哪怕不是,蘇微塵和我,也會一直愛你的。”

蘇時顫著睫毛,含淚擡眼:“真的嗎?你保證嗎?”

楚安城說:“楚師兄什麽時候騙過你?要不我們來拉鉤好不好?”他伸出了尾指。

“拉鉤上吊,一百年,不許變!”

一百年,那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。

蘇時笑了。

經過此事,楚安城反倒無所畏懼了,經常光明正大地幫蘇微塵去接蘇時放學,然後陪蘇時回自己家練琴。蘇微塵則在工作完成後來接蘇時。

三人亦經常一起吃飯。

蘇微塵不知道彼此這樣子算什麽,她也無法傻傻地開口問他。

她只是怕,怕自己會再次習慣他的存在,怕他會跟以往一樣,悄無聲息地離開。

有些東西若是得到過再失去,是會要人命的。她寧願從未得到。

但蘇時很開心,很享受楚安城的這種陪伴。

這一日,在用餐時,蘇微塵躊躇再三,最後還是對他開了口:“明天晚上淩霄安排了一個飯局,都是我們以前高中的同學,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?”

“好。”他望著她,這樣回答。

第二天,兩人便一起去接蘇時下課,準備送蘇時回家後便趕去淩霄訂的飯店。

也不知怎麽的,蘇微塵推門下車的時候,被路邊臺階一絆,整個人迎面撲倒在地。楚安城忙上前扶她:“你沒事吧?”

蘇微塵扶了扶眼鏡:“我沒事。剛剛想事情出神了,沒註意到臺階。快走吧,快到蘇時的下課時間了。”

此時,有個人徑直朝兩人走了過來:“請問,你是蘇微塵嗎?”

經過媒體一事,蘇微塵十分戒備,她環顧四周,不見任何攝影器材,又見那女子打扮樸素,脂粉未施,不像是記者之類的,便點了點頭:“我是。”

那女子說:“我能跟你聊聊嗎?”

楚安城卻斷然拒絕:“不好意思,我們沒空。”他拉著蘇微塵轉身便欲離去。

那女子對著他們輕輕地道:“楚先生,蘇小姐,你們不認識我了嗎?”

蘇微塵有些驚訝,她疑惑地望進了楚安城的眼。

“哪怕你們裝作不認識我,也不能否認我是蘇時生母的事實。”

那女子的話猶如平地驚雷,蘇微塵頓時驚愕萬分。這回連楚安城都動容了:“你說蘇時是你的孩子?”

“不錯。我很肯定蘇時是我的兒子。”

蘇微塵搖頭:“不,我不相信你的話。如果你說蘇時是你的孩子,請你拿出證據來。”

“我當然有證據。蘇時右邊的屁股上是不是有一塊像月牙的胎記?”聽到這話,蘇微塵頓時瞠目結舌。她從小幫蘇時洗澡,自然知道他身上確實有這麽一塊胎記。

那女子自然也瞧出了蘇微塵的異樣,她吸了吸鼻子,又哭又笑起來:“蘇小姐,你知道我說的沒錯,對不對?

“蘇小姐,你如果不相信的話,可以隨時讓我和蘇時去做DNA檢驗。現在科技這麽發達,有很多辦法可以證明的。

“蘇小姐,這是我的聯系方式。你讓蘇時跟我聯系,好不好?”她強塞了一張字條過來。

蘇微塵拉著楚安城的手,對她避之不及:“走,我們不要在這裏聽她胡說八道了。蘇時快下課了,我們去接他。”她又扭頭警告那緊跟著她的女子:“不許你接近蘇時,否則我報警抓你。”

這時候,學校大門打開,孩子們魚貫而出,家長們蜂擁而上。

那女子不知是由於蘇微塵的警告還是因為其他考慮,真的沒有借機接近蘇時。她只是站在馬路一旁,遠遠地看著他們接蘇時上車回家。

蘇時每天下課後必然是吃過點心,然後再去練琴做作業。

自打方才見了那個自稱是蘇時母親的人,蘇微塵便一直心神不定,給蘇時倒牛奶,連杯中牛奶溢出來了都不知道。

蘇時喊她:“夠了,蘇微塵。牛奶都漫出來了。”

蘇微塵這才回神,把杯子遞給了他。蘇時“咕咚咕咚”地喝光了牛奶,吃了幾片餅幹,便說:“我去練琴了。”

楚安城扯了一張紙巾遞給蘇微塵擦手:“你怎麽了?還在想剛才碰到的那個人嗎?”說著,他自己也察覺出了異樣:“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?”

蘇微塵咬著下唇,低聲道:“我什麽也沒有想起。我只是看到她,就覺得害怕——我怕她把蘇時搶去。”她頓了頓,如囈語般地道:“我有種很強烈的感覺,覺得她有可能真的是蘇時的母親。”

楚安城沈默了數秒,方開口道:“其實,我們是認識她的。”

蘇微塵愕然擡頭:“我們認識她?”

楚安城點了點頭:“我們十年前就已經認識她了,只是你已經不記得了。她是秦婆婆的女兒——秦波,BOB0。”

“她就是秦婆婆的女兒秦波?”蘇微塵十分驚訝。

可是,蘇時怎麽會是秦波的孩子呢?

她失憶了,辦理領養手續的父母也已經去世了,這個答案估計再無人知曉。根據楚安城的推測,大約是秦婆婆的女兒生下孩子後把孩子扔給了秦婆婆,那時候秦婆婆已經七十多歲了,自然無力撫養。估計是蘇微塵

的父母看在女兒的分兒上,領養了蘇時。

然而這一切,僅僅只是他的猜想而已。

楚安城說:“蘇時有權利知道他的生母是誰。但目前,我們也無法證

實秦波的說法。”

“她說蘇時的屁股上有月牙形的胎記。蘇時真的有!”

“我找人去查一下這件事情,等有結果了再說。”

蘇微塵點了點頭。在她的內心深處,是抗拒的。她不舍得蘇時。這

些年來,與她相依為命長大的蘇時,對她來說,比親弟弟更親。

兩人趕去飯店的時候,同學們都已經到齊了。

蘇微塵推開門,淩霄便含笑站了起來:“微塵,來這邊坐——”但他

的話在看到楚安城的時候戛然而止。

在座眾人一時都驚呆了。楚安城卻是淡笑如風:“大家不介意我來蹭

個飯吧?”

淩霄此時的神色已經恢覆如初了,他含笑道:“怎麽會介意呢?楚同

學可是我們的學校之光,我們大家熱烈歡迎都來不及呢。”

於是,在大夥“熱烈歡迎蹭飯”的話語中,楚安城從從容容地拉開

了椅子,讓蘇微塵入座,然後挨著她坐了下來。

淩霄把一切都瞧在了眼裏,他的眼神頓時黯淡了幾分。而關妍則笑

靨如花,熱絡地招呼蘇微塵:“微塵,你要什麽酒?”

蘇微塵還未開口,楚安城就已經說了:“她不喝酒的。大家要喝的話,

我來陪大家喝。”

眾人你瞧我,我瞧你,都懂得彼此眼底的含意:原來他們真的在一起啊!

“那天晚上,有兩個人被攙扶而出,分別是淩霄和楚安城。

蘇微塵送楚安城回家時,他在車子裏一路嚷嚷:“你看小超人有什麽了不起的,不要說彈琴了,喝酒也不如我吧。”

蘇微塵又好氣又好笑,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進了屋子。

剛一進門,楚安城便把她壓在了門上,他說:“小豬,我想好好吻你,

吻一個晚上。我從去飯店的路上就這麽想了。不,不對……我想你好多好多年了。

“小豬,以後再不許旁人吻你。”

“小豬,你是我的,我楚安城的。”

由於喝醉酒的緣故,他的聲音怪怪的,如鸚鵡學舌,含混不清。但他說的每個字,都叫蘇微塵楞怔不已。

他第一次對她說這樣的話,說他想她,說她是他的。

那一刻,楚微塵的心裏柔軟如絮。

他從來不知道,她也想他。他離開的日子,她亦天天想念。

這一晚,楚安城真的如願了,他吻了蘇微塵整整一個晚上。

認認真真,迷迷糊糊,纏纏綿綿。

好多好多遍。

數日後,楚安城聘請的私家偵探終於約他見面了。

私家偵探遞給楚安城一些文件和資料:“楚先生,這是按照你的要求所做的調查。根據我目前調查的結果,是這樣的——

“蘇微塵小姐的父母——蘇運年和宋淑芬,在蘇小姐上大學的那一年,由於工廠財務出現問題,資不抵債,宣布破產。他們變賣了當時名下的三套房產,其中包括你給我地址的那套聯排,以應付資金問題。但是由於競爭對手的惡意鼓動,加上購買機器設備導致資金鏈嚴重斷裂等問題,蘇父工廠的工人們把欠薪的事件鬧得極大,還是五福市政府出面才解決了問題……”

楚安城手裏的報紙是當年的幾張五福日報,其中一張發黃的照片裏,一群工人拉了橫幅聚集在工廠門口討薪。而另一張報紙上則用文字形式報道了,蘇父工廠的工人們在市政府各級領導的關懷下,終於領到了他們的工資,高高興興地回老家過年了。

“第二年夏天,他們收養了蘇時為養子。不過我這邊查不到任何有關蘇時親生父母的資料。”

“那蘇父蘇母的車禍是怎麽回事?”

私家偵探又遞了一份報紙給他:“這是有關蘇小姐父母發生車禍的報道。當時蘇父是小貨車司機,疲勞駕駛,發生車禍。蘇父與蘇母當場死亡。不過那日蘇小姐並不在現場,所以逃過一劫。”

“她不在現場?不可能啊,她還因為那場車禍失憶了。”楚安城極為詫異。

“當時現場有三個人,除了蘇父蘇母外,還有一個人是蘇時,並不是蘇小姐。你可以看看這個詳細報道。”私家偵探十分肯定。

當時正值母親節,報紙的報道十分感人,說蘇母在救援人員到達時已經傷重不治而亡了。但救援人員卻在她懷裏,救出了毫發無損的孩子。只言片語,描述不盡母愛的偉大。哪怕楚安城此時閱讀,都不由得動容。但車禍現場的人數,確實寫明了三個人。

“楚先生,我還查到一事,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。”私家偵探欲言又止。

“什麽事?”

“我在整個調查的過程中,感覺有件事情特別蹊蹺。”

“什麽事情蹊蹺?”

“在蘇小姐父母工廠資金周轉方面,楚天集團的一個子公司似乎扮演了不大光彩的角色。”

楚安城陡然一楞:“你是說洛海最著名的財閥集團之一——楚天集團?”

“對,就是他們。如果不是他們單方面違約,以蘇小姐父母良好的銀行信用,銀行貸款不可能會批不下來。且蘇小姐父母貸款的銀行,跟楚氏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……”

“你的意思是說,楚氏那邊有人存心要毀了他們的工廠?”似被人重重揍了一拳,楚安城的表情不再從容。

私家偵探見楚安城神色異樣,便溫婉地道:“不過當事人已經不在了,具體情況也已經無從得知。楚先生,我已經將我所有調查所得告訴你了,那我就先告辭了。”

楚安城說:“謝謝你的幫忙。”

私家偵探離去後,楚安城便低頭飛速翻閱當年的報紙日期。而後,他整個人如失去支撐一般頹然往後栽去,重重地撞在了椅背上。

那一年,是他人生中的轉折之年。他被蘇微塵背叛,帶著傷心、絕望和恨離開洛海,前往美國。

世界上不可能有如此巧的事情。絕對不可能!

還有,若蘇微塵不是由於車禍失憶的話,那麽她又是如何失去記憶的呢?

楚安城百思不得其解。

那天夜晚,安靜的楚家,只有琴聲低回。

擱在一旁的手機,屏幕閃爍不已。楚安城看到了上面顯示的人名,並不想接聽。

但對方很是執著,楚安城深吸了口氣,終於拿起了電話。

母親梁念靜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:“安城,文老師今天跟我通過了電話。他說私生子這件事情對你影響很大,演出公司目前已經停掉你今年所有的演出安排。你到底做何打算?”

楚安城冷淡地道:“我沒有任何打算。”

“那嘉麗呢?你知道的,雖然你看著她長大,但她並不把你當作大哥。私生子的事情,你必須好好地跟她解釋清楚。”楚安城一直不作聲。

梁念靜忽然若有所思地道:“上次你打過電話,說要帶一個你喜歡的人給我看,你說的不會就是這次事件中的蘇微塵吧?”

“是,就是她。媽,你應該對她不陌生吧?”

楚安城的這個反問倒叫電話那邊的梁念靜楞了楞,一時不知如何回答。她沈吟了數秒,柔聲問道:“安城,那你對文老師,對嘉麗,對你父親如何交代?你知道我和你爸爸對你和嘉麗是樂見其成的。”

“感情的事,除了當事人,對誰都無須交代。”

梁念靜忽覺不對頭,蹙眉道:“安城,你今天怎麽了?說的話,每個字都硬邦邦的,吃炸藥了啊?”

既然母親已察覺他的不對,楚安城便也不遮掩了:“媽,有件事情我本來想過些日子再問你的,但都說到這份兒上了,我今天也就索性開門見山,問個明白了。”

梁念靜聞言卻是笑了:“什麽事?好像嚴重得不得了似的。”

“你告訴我,你有沒有聽過長運工廠這個名字?”

梁念靜一時根本沒反應過來:“什麽工廠?”

“可能時間久了,你一下子想不起來了。我再提醒你兩個關鍵字:五福。五福的長運工廠,經營者是蘇微塵的父親——蘇運年。”

梁念靜的笑容驀地凝結了。安城知道了那件事情。

母親沈默良久。這個反常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。楚安城心裏一片寒涼:“真的是你!

“當年你為了讓我去美國,竟然這麽不擇手段!

“這些年來,我一直不明白,明明前幾日還跟我好得像連體嬰一樣的蘇微塵,怎麽會轉眼就愛上了另一個男孩子。原來,原來都是你搞的鬼!媽媽,你好狠的心。”

“安城,你聽媽媽解釋。”

“不用了,這麽多年了,我一點也不想聽。”

“安城,是,我當時是讓你爸爸出面了,但是後面的事情,根本與我們無關一我們根本沒有料到,她父母的對頭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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